第163章 灾荒消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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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最后一棵秧禾被镰刀放倒，也意味着今年秋收最大的一件事迎来结束。一株株稻穗在经过摔打或碾压后，一粒粒金黄随之掉落，汇聚成维持生命的源泉。

在颗粒归仓前，还得让谷粒经过阳光的暴晒，去除多余的水分，才能保存多年，不至于发霉发烂。

于是，在兰溪村，每一处空旷且平坦的地方，都被铺了一层金黄的地毯，熙熙攘攘的靠在一起，显得格外‘热闹’。

此时重阳佳节刚过，节日的气氛并没有消散，反而随着顾家组局的宴席变的更加热烈。

这天下午，晒谷场的谷子被提前清空，用来当做宴席的场地。为了这场宴席，大家早已提前做好了准备，宴席的座椅是各家贡献出来的，米饭也是用的今年每家每户新收的米。新米不仅颜色比陈米要白，做出来的米饭也比陈米更香甜软糯，更重要的是新米有一种天然的、来自于水稻本身的清香味。这清香味是陈米所无法拥有的，时光会让这股清香味逐渐消散。

有句俗话是新米煮饭自然香，没菜也能让人吃三碗。

而宴席的重头菜则是顾家拿出的一头猪，他家酒糟多，养的猪也多。每天吃剩酒糟长大的猪，不仅长势比别家快，还一个赛一个的膘肥体壮，黑胖黑胖的，油光锃亮的皮毛在阳光下活脱脱像一个黑煤球。

随着一声凄惨的猪嚎，一盆热烈滚烫的开水下去，就进入了热火朝天的杀猪时间。

爆猪肠、韭菜炒猪肝、蒜苗回锅肉、莲藕炖排骨、酸菜烀猪头肉、红绕肉、扒猪蹄…………一道道杀猪菜随着太阳逐渐西斜，开始逐渐端上餐桌。这些菜有的是按照当地做法，而有些则是顾亮教给顾老太他们的做法。

兰溪村流行的是流水席，不是一次性把菜上齐，而是一道菜接一道菜的往外出，桌子上永远只留一道菜。这样子做不仅可以减轻厨房做菜的压力，更是老百姓在穷苦日子里总结出的接待客人的最好方式。毕竟很多地方，凑一个村子也凑不出同时满足一桌十几道菜、一次十几桌的盘子。

一头猪很多部位并不能满足兰溪村这么多人一人吃上一口，但是能保证到每个人都有肉吃，都有荤腥沾，所以也没有人介意这些。更关键是，这场席不仅不用随礼，还能畅饮兰溪村最出名的‘兰溪酒’。

吃席的都是同村人，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，不会拘谨，聊起来自然十分开心，而且有了酒，更是能推动这热闹的气氛。

村里人能光明正大聊的话题不多，基本就围绕着鸡鸭鱼肉越来越贵、以及谁家生了，谁家有到了年龄的女娃这些东西。而谈论最多的自然是这场宴会的主题，互相问一下各自今年的收成，比往年多收了多少，准备卖多少粮食。

虽然今年英王又将赋税提高了半成，但是由于兰溪村今年产量高，所以并没有太影响到村民的生活。

由于税收的影响，即使今年依旧五谷丰登，但白米的价格却相较于去年高了一些。所以村里很多人想趁着粮食价格贵，将自家多余的粮食全给卖了，换成铜钱存在手里。

酒过三巡，顾老汉作为顾家的代表，顾家又是此次宴席的主要出力人，自然是倍受关注，不停的有人来敬酒。

而宴席的高潮，自然是全村的人齐敬顾老汉，而顾老汉自然是要讲两句的。

顾老汉首先讲了几句恭维话，感谢全村的乡亲对自家的帮助。然后画风一转，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：“诸位乡亲，今天本应该是庆祝丰收的日子，也是犒劳辛苦一整年我们的日子。我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讲这件事，但是今天是我们全村人最齐的时候。出于良心，我也应当向大家说出这件事。”

在场的众人本来在热闹的聊天，一听顾老汉这不明所以的话，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，不明白到底发什么了事。此时热闹的场子瞬间静了下来，几个在玩闹的孩子也被他们父母捂住嘴，想听听顾老汉究竟想说什么。

“今年咱们村迎来了十几年难得一遇的粮食丰收，这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。我也知道大家想趁今年剩的余粮多，想赶紧拿粮卖钱”顾老汉继续说道：“近日我家得了一个消息，说接下来几年可能会有灾荒。这消息虽然不一定保真，但是既然已经传出这消息，咱们也不可当做空闻。我只希望各位乡亲做个准备，屯些粮食，就算没有荒年，粮食这东西也不嫌多。”

待到顾老汉说完，底下的场子瞬间沸腾了，每个人都在议论纷纷。

首先肯定是诧异，他们不明白这消息顾家是咋传出来的，他们咋没有听到过。其次是怀疑，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，毕竟也没有几个人能预知将后的事，这顾老汉莫不是被哪个半仙给骗了。

之后各家的反应自然是五花八门，有不屑一顾的，觉得顾家在坑骗他们，是顾家不愿意他们卖粮，希望他们一直穷下去。有些人则是想要继续确认这消息的真实性，毕竟天灾可是大事，必须得弄个清楚。他们这兰溪村也是百多年前逃难过来的，以前也能听到老辈子讲那些九死一生的逃荒经历。

更有些聪明的，默默在心里盘算，看自家今年能余多少粮食，如果不卖明年颗粒无收的话能不能挨到后年秋收。

顾家的话无异于水倒进了油锅，使得人群中谈论此事的声音越来越大，仿佛要掀翻整个晒谷场。

相对于大人这边的谈论激烈，小孩这边反而沉默的多。他们听不懂灾荒什么的，只知道大人突然停下了筷子，他们便能吃到更多的肉。一个个从大人的胳膊下，艰难的伸出筷子，去抢碗中最肥的那块猪皮肉。这么油光锃亮的肥肉是他们过年也不能轻易吃到的珍馐。

眼看场子快要控制不住，顾老汉急忙喊停，赶忙说屯粮只是对大家的建议，各位信与不信皆在自己，日子都是过给自己的。

直到宴席结束，这话题依然没有结束，每个人都在继续谈论着这件事情。

不过每个人嘴上谈着，心里却早已有了定论。大概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相信顾家的话，准备把粮食屯起来，以备不时之需。更多的则在徘徊，准备先卖一些，手上有了闲钱，看情况不对再买回来就是。

而有些人对此只是嗤之以鼻，觉得顾家是在危言耸听，这日子眼瞧着过的一年比一年好，哪里来的灾年。特别是王里正，他觉得这次宴席包括这次说的消息，都是顾家在自演自导，收拢村里人心罢了，为的就是他头上这里正的帽子。